小雨参加碧心今年3月新志愿者培训会

【春】

真正见到孩子们是在3月7日，一个春夜。

TA们是那么可爱！TA们手中的笔，笔下的画，画中的奇思妙想，无不令人欣喜。在参与服务前，我总担心自己不懂得如何和小勇士们相处。从那以后就明白：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，无论是在福利院、医院，还是特校、普校里。

在TA们的纯真下，空白的画纸上诞生了一朵花、一支冰淇淋、一堆星星……每次TA们画成了，我就一顿夸夸夸夸夸夸：整体夸，细节夸，颜色夸，线条夸……

小雨和孩子们

但每个孩子又都是不同的。

她呢，声音尖尖细细的，中途从小猪棉帽换成了碎花帽。她喜欢缤纷的色彩，在不知疲倦地画了五张后，让我给她画小马宝莉。

他呢，则很喜欢一个游戏动漫面团人叫“多伊”，一小时下来画出了一队“多伊大军”，还很惦记着他的弟弟，一定要给弟弟画一个带回去。后来我翻相册发现，最活宝的“多伊大将军”在拍照时不敢直视镜头呢。

猜猜哪个是“多伊大将军”？

3月15日，又一个春夜。我再次作为小雨姐姐来到医院，陪着小娃娃们画了树，树上结了雪糕、沙冰、薯片、糖果、红包、老虎、爱心、太阳、秋千、金元宝、还有四季的各色叶子。

TA们有的边哼歌边剪贴，有的一言不发、安静涂画。大树的粗根蜿蜒攀上笔杆，帽子下所有的奇思妙想，经由那双稚嫩的小手流入纸面。

原来，“童趣”无法由臆想的碎片拼凑而成，只有真正握住孩子的手心，才能更真切地感受那股纯粹的力量。那股力量，使大树生长，使鲜花盛开，使江河流动，使太阳冉冉而升。

孩子在画纸上写下“世上无难事，只怕有心人”

那一晚我在医院，还遇到了两对同乡的父女。亲切的乡音令我欣喜，脚下的多舛之地又令我心情复杂。与养老院、福利院的当地性不同，广州的医院聚集了五湖四海的人们，TA们抱着一份相似的、生长于痛苦的希望，像扁舟一样停泊于此处……返校途中我沉默着，一路无言。

4月，春天的第二个月。前往医院的路上，我路过一家理发店。盯着理发店门口的三色灯，我思考着：头发到底代表着什么呢？

那一刻，我只想起了最可爱的小勇士们，戴着可爱的小帽子。缓过神来，我已经走出了理发店，并以“短发版”小雨姐姐的形象，出现在孩子们面前。

那个稍许寒冷的晚上，我陪伴的那个孩子很安静。尽管肩膀绑着绷带，涂画并不方便，但他仍一笔、一笔地将A3纸的四分之三涂满。与身旁小朋友的雷厉风行不同，看着他变着角度、慢慢落笔，我恍惚意识到，每个人都在按自己的方式、自己的节奏前进着。分明是非常简单的道理，我却直至此时的静默，才后知后觉。

在场的另外一位小勇士，18岁。只比我小了两岁。我们站在截然不同的两条轨道上，面临着各自人生的挑战。行驶在轨道上的是地铁，是高铁，还是飞机呢？轨道的尽头是大山大海，是满天飞雪，还是荒芜一片呢？都是我们始料不及的。 

但无论终点是如何模样，我们都要去过一遭。如果真的没有交通工具呢？那就走着、跑着过去吧！ 

以我们的方式，孩子们。

5月参与了两场。立春的那个晚上，遇见了特别可爱的小姑娘。

我们去她的病房邀请时，她爷爷不在。听到今晚有画团扇的活动，床帘后倏然钻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，随之响起尖嫩嫩的童声：“我要去！但我爷爷不在！等他来了，我跟他说了再去！”

等她吃完饭后，活动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。小姑娘牵着爷爷的手，乐呵呵跑出来。被记错名字也没关系，团扇发完了也不失落，她接过一张白卡纸便开始下笔。

小雨陪伴爱笑的小女孩

小姑娘特别爱笑，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线条（相似的线条在她眼里可以是苹果、花束、落叶、皇冠、女王……）她一边摇头晃脑地说“哎呀，太搞笑了！”一边溜出串串铃铛般的笑声。这份纯粹动人的快乐，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。

画完一张，她让我给她写上妈妈的祝语；回病房后又跑出来，说“我也要给爸爸画一张！”看到我们衣服上都有贴纸，又嗔道“我要给爷爷一张贴纸！”路过我时，又突然塞给我一包海苔——哎呦，小姑娘的喜爱真是雨露均沾。

那天也是母亲节，许多母亲也参与了我们的活动。当她们走出来，我们建议画一把扇子给孩子，她们说：“不要，我要送给我自己！”“我要自己玩，给自己放松一下。”

花花老师对此记录道：在病房里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名字，永远只是谁的妈妈。慢慢地好像失去了自己。听到病房里孩子的哭声，她会马上冲回去，过了一会又出来缓缓坐下，继续安静地画画。她们更需要陪伴，需要把自己的情绪释放。“愿您是妈妈，更是你自己！”

【夏】

夏天，我忙于十五运和期末考，只在6月份见了孩子们两次。

有一晚陪小勇士们做的，是父亲节专题的黏土蛋糕。我又一次拜服于孩子们想象力的丰富程度——橙色的雪人、蛋糕必备的蜡烛、兔子一家、5根胡萝卜（因为每只兔子都要吃！），紧接着，妹妹还铺了一大片绿黏土，我问：“怎么这么多菜啊？”她说：“因为这是一片菜地呀！”

快结束的时候，我做了两顶帽子给兔子父母，还有一顶给雪人。因为旁边的弟弟说：“不戴帽子的话，雪人会晒化！”

制作雪人中……

那是一个笑眼会弯成月牙的妹妹，刚住院不久的她还是一头齐颊的短发。与不谙世事、开朗依旧的孩子不同，孩子身上尚不明晰的未来，会迎面爬上家长的脸颊，揪紧TA们的眉尖，压弯TA们的肩头，于是苦着脸说话，于是皱着眉大笑，于是提着心生活。

当那位新来的母亲呢喃道：“怎么大家都适应得这么好呢？”我无法回应，只得埋头苦捏胡萝卜。

那天晚上我写下日记：“可爱的孩子们，我的小勇士们，小雨姐姐会一直陪着你们，也谢谢你们陪着我。等哪天呢咱见不到了，就是你们毕业出院啦，那一定是姐姐听过的最最好、最最好的消息。”

【秋】

暑假两个月后，我终于回到广州。于我而言，在相遇了孩子们、碧心的伙伴们后，广州不再只是我求学的城市，而是充满回忆与牵挂的土地了。

10月中旬，我第一次入病房陪伴。那个孩子总是提起“我在家时……我在家时……”我默默想着，或许在进入医院后，孩子们的人生节奏发生了改变。TA们要经过很长一段迟缓的日子，才能回归家中、回归校园、回归故乡。治疗无疑是痛苦而繁重的，TA们几乎没有say no的时刻。

小雨到病床边陪伴孩子画画

领队说，我们来到这里，带着TA们做一些简单的手工绘画，让TA们由着自己的想法去创作，让TA们在这一小时里，不断地say yes或say no，获得重新掌握自身活动的、久违的自由。

大部分孩子都很懂事，并展现出超过自身年龄的成熟与自制。也有孩子是顽皮的、难以沟通的，但都没关系。至少在这一小时里，没有人要求你做一个“乖小孩”。

在那个起风的秋夜，我对我们的陪伴有了新的理解。

除了常规的陪伴，我还有幸参加了今年以来最特别的一场生日会。

生日会合影

10月25日的下午，我们关灯、点燃蜡烛、唱起生日歌，歌声“飞”出了活动室，飘荡在忙碌的护士站、藏了松果的走廊、每一个涂着白色墙漆的病房。

活动室不大，除了孩子年纪太小、行动不便之外的大部分家长，都只能站在走廊，隔着窗户看自家孩子参与游戏。

而我久久感动于那一刻：我们拍着手、唱着歌，整个活动室陷在黑暗中，唯有那支生日蜡烛在跳动着，烛光轻轻摇曳，洒落在孩子们稚嫩的脸庞上。TA们的父母隔着窗户，也不自觉地笑着。

在迟缓的、稍有变奏的人生中，在日复一日的治疗中，仍会有人记住、并为你的诞生之日献上祝福。生日快乐，我们可爱、坚强又勇敢的孩子们。

那两天，广州渐渐回温了。上天似乎开了一个玩笑，短短几天的寒冷就像一个虚假的冬天。当我走出医院，抬头望向久违的晴天时，心中便觉得，真正的冬天还在路上，风中却已飘过泥土下、花草新发的味道。

冬天尚未莅临，而春天已在归途。

【将至之冬】

我加入碧心，将满一年。这一年里，我常常以各种姿态陪伴TA们：

当我站起来时，我看见孩子们小光头、手术的伤疤、增生的皮肤，以及薄薄一层、像新芽一样生长的头发；

当我坐着时，孩子们的小胳膊偶尔会贴着我，就像一朵刚被太阳晒过的云朵，暖的，软的，柔的，轻轻的……

当我蹲下时，孩子会低头盯着我。从那个视角看，小小的身躯是多么伟岸呀，担起了大大的勇气。TA们的父母们也经常低着头，口中是亲切的乡音——很神奇吧，自己在广州遇到同乡人最多的地方竟然是医院。

花花老师曾跟我说：“努力保护TA，让TA在逆境中仍然有能量向阳而生。在这里久了，你会遇到更多触动的人和事。”

我常常觉得，是TA们织就了我的2025年。周围的友人们跟我说：“啊，你做的事情好有意义。”但我并没有多么强烈的价值感受，也并不期待自己的所学所思在未来求职时，能赋予实际的助力。

这些陪伴的岁月本身，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——它会帮助我踩在地上，令我感到生命的分量，让它不再如烟一般飘渺，如羽毛一般轻。

我将有幸和遇到的人们互相托起彼此的灵魂，而这个时候，我的生命就不再只有我个人，也不再只是我个人。里边还有许许多多：比如真真实实的人，比如真真实实的爱。

小勇士们，让我们拥抱彼此，一起渡过这个将至的冬天吧。